第 77 章 if线小九逃婚后
魔界,错落有致的塔楼屋顶隐没在逐渐升起的晨雾中，青烟袅袅腾入天空。
阳光遁走，万物俱寂。
今天是魔界魔尊和神界的司狱大人唯一的亲生女儿的成年生日,宴席摆得很是盛大,前来道贺的也都是各族各界最有威望地位的那批人。
大家对于司狱谢弱水有多宠爱殷九弱都是心里有数的，所以带的礼物也都是独一无二的贵重珍稀。
魔界各处都奏响着盛大的礼乐,殷九弱穿着一身青羽衣饰，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,用黑色的双翼发冠压住。
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百年枫树的巨大树冠上,衔着一根魔界特有的甘尾草，时不时低头看着下面来回忙碌的侍女和侍卫。
他们将淡黄色的干酪和风干的鲑鱼，端到海族的位置上,这些鲑鱼是在炎热的夏天于长御海捕获的,不抹任何香料和盐，就足够鲜美。
今天是她的生日，可她却只觉得厌烦，每隔两三百年都是这样的流程。
请一堆人她不认识的人前来庆贺,大家言不由衷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，然后欢欢喜喜地吃吃喝喝,散了之后谁也不认识谁。
无聊透顶。
另外还有篝火高燃,火光影里奇兽的纹身、花果奇木的阴影仿佛都纠缠在一起,还能听见侍女脚腕上的银铃声沸腾高昂。
都不用细看就能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敷衍和不耐——不过是屈于她母亲和娘亲的威名而已。
自从她出生后的这一千年来,她一直被这两个人保护得很好，不准踏出魔界一步，也不许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。
估计今天过来的客人也就知道她叫殷九弱，连她的长相都不会太清楚。
这种令人无语的应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
“殿下殿下，您怎么跑到这儿了？司狱大人找您找了两个时辰了,”勾玉发现殷九弱在树冠上晃着一条腿，看上去悠闲得不得了。
“我娘亲找我能有什么要紧事？无非是叫我一会儿不准摆冷脸，”殷九弱摊摊手，精致的眉目满是属于少年时的不羁，“无聊，不想去。”
勾玉拿这个十分叛逆的小殿下一向没什么办法，只好和盘托出，“殿下，魔尊和司狱大人是要您过去商量婚事。”
“婚事？”殷九弱差点儿一头从树上栽下来。
“嗯，据说是娃娃亲，您出生的时候就定下的，今儿个您成年好像就要提上日程了，”勾玉看见殷九弱的脸色由晴转阴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。
“不行，我要去问问娘亲，怎么能和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成亲，就算是娃娃亲也不可以。”
殷九弱风风火火地穿过一群侍女，跑到镇风楼的主殿找谢弱水问个清楚。
燃着水沉香的大殿里，谢弱水穿着赤红色的曳地长袍，浑身上下素净淡雅得只剩下簪发的竹木，却依然容色冠绝。
“娘亲，勾玉告诉我你们要给我议亲了？”
看着自己捧在
心尖宠爱的女儿过来，谢弱水略显肃穆庄严的神情立马笑意满满，“过来坐下，去给殿下端来解暑的青茶。”
有侍女应声下去泡茶。
殷九弱靠坐在青色的竹箪上，表面上散漫慵懒地望着天窗，实则心脏突突直跳。
她最怕看见娘亲这副温柔似水、镇定自若的模样，这说明娘亲基本已经心里有数，甚至不容更改。
可能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。
“九儿，你先来看看那个人你喜不喜欢，”谢弱水不疾不徐地笑，“娘敢肯定你见过她之后肯定会喜欢的。”
“娘亲，我不要看，”殷九弱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说，“我追求自由恋爱，什么娃娃亲我绝对不同意。”
闻言，谢弱水的脸色沉下来，声音仍然温和，“九儿，和你订娃娃亲的人是神界的太初神尊，你们两个颇有渊源……”
有青灰色的阳光自镂花的格窗中直射下来，照亮桌上精巧的漆木盒子。
谢弱水指了指盒子，“里面有太初的画像，你先看看，晚一点她也会来给你祝贺生日的，正好你们可以见一面，提前培养感情。”
“娘亲，我不见，你们在我一千岁之前不让我见外人，怎么我刚满一千岁就要我和陌生人成亲？”殷九弱把盒子推开，严肃表示自己不看不成亲。
“九儿，太初神尊温柔贵雅，姿容端方，比你大三万多岁，当初你出生的时候还抱过你，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？”谢弱水仍然语气笃定，“我和你母亲都觉得这门亲事甚好，何况也不要你立刻成亲，先接触个一年半载，有感情了再大婚也不迟。”
殷九弱凉凉地笑了，“万一培养不出感情怎么办？”
“怎么会呢，太初肯定是喜欢你的。”
“你又不是她，你怎么知道？”
谢弱水单手支颐细细想了一会儿，“你的画像我们已经送去给太初看过了，她要是不满意不喜欢，怎么会主动提起这门娃娃亲来？”
殷九弱惊讶道：“她主动提的？”
“对啊，“谢弱水嗔怪一声，“太初一直在等你长大。你一成年，她不就眼巴巴地来了。”
“娘亲，我年纪这么小不想那么快就成亲，到时候我还要下凡历练，成亲了算怎么回事。”殷九弱趴在青樟木的桌面上，白皙纯净的面容有一种纤细婉约的美。
“傻孩子，太初肯定会陪你去历练的，她那人的性格虽然有些淡漠古怪，但从不乱摆神尊的架子，对你肯定会更好。”
“真的吗？我只知道她深居简出，也不见外人，没几个朋友。”
“怎么，你是嫌弃别人没几个朋友？你不也一样？再说了，太初向来性子冷淡，清心寡欲，但那是对旁人。以后你们成了亲，她对你肯定会不同的。”
眼见着和娘亲是说不通了，殷九弱恹恹地点头表示同意，“那她什么时候到啊？”
“应该快了，她刚从蜂人族平叛回来，受了点伤，估计要休整一番才能前来，”谢弱水起身站
在窗前，远远地遥望。
“娘亲，你和母亲才分开一个时辰用不着在窗前盼着她过来吧？”殷九弱剥了一颗荔枝甜甜嘴，嫌弃地瞥了一眼谢弱水。
然而，荔枝还没吃到嘴里，殷九弱皓白的手腕立刻红了一片，阴冷的刺痛把她从座位上掀翻在地——是谢弱水用刑狱之力打了她一掌。
“九弱，等你有了心爱之人再来和娘讨论这件事。”
“喔唷，”殷九弱捂着手腕坐起来，清透精致的眉眼满是野性不羁的感觉，“我才不要像你和母亲那样，把自己套住，逍遥自在才好。”
谢弱水回头看向自己这个从小被养得无拘无束的女儿，轻笑一声：
“等晚宴的时候，你见了太初就不会这么说话了。她性情冰冷，但独独对你上心得很，三百年前你贪玩偷跑去人间玩乐，中了瘴毒。她人还身在异界，听闻此事便差人送来解药，让你少遭了很多罪。”
“那她怎么现在还没过来？娘亲，人心易变，指不定人家是过来退掉娃娃亲的呢？”殷九弱双眼发亮，“太初神尊，她地位尊崇，上赶着倒贴她的仙神不计其数，她这么惦记我说不定是有阴谋的。”
“就算有阴谋，那救命之恩，你不得以身相许，报了恩再说？”谢弱水难得调笑了殷九弱一句，“还阴谋呢，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人家能图你什么？”
“图色呗，”殷九弱毫无顾忌地跟谢弱水你来我往地打岔，“娘亲，我跟你真是说不通，你就是想卖女儿，嫌弃我打扰你和母亲二人世界。”
“行了九弱，娘亲给你做了新衣服，你一会儿去换上，晚宴的时候打扮得漂亮整洁，见太初的时候不要失了礼数。”
谢弱水示意一旁的侍女带殷九弱下去换衣服。
“好，我这就去，顺便给自己系个蝴蝶结，变成礼物献给太初神尊，以保我们神魔两界的友谊万古长存。”
看着殷九弱表面温润有礼，实则叛逆不听话的样子，谢弱水头疼地叹气：
“你这孩子，就是平日里太宠你，一天天在这口无遮拦，养出你这种混世魔王的性子，幸亏太初不计前嫌还肯要你。”
“娘亲，你这么埋汰我？那我还是赶快成亲搬去那什么太初神尊的地盘，不碍您的眼。”
谢弱水作势又要朝殷九弱弹出一道刑狱之力，惊得这“小祖宗”一溜烟儿往外跑。
等殷九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后，谢弱水心里总感觉这孩子现在这个样子，都算得上是过分乖巧了，要换做平时肯定要跟自己大闹一番，指不定还会离家出走来抗议……
现在静悄悄的，肯定要作妖。
思及此，她招招手叫来魔界的十二守卫，低声吩咐道：
“今晚你们给吾盯住小殿下，不可有任何纰漏。等她被太初带回三十六重天后，才可放松。”
“是，大人，我等定然不会任由小殿下胡闹。”
另一间铺就着大红重锦的大殿里，十几位侍女莺莺燕燕地围绕在殷九弱身边，不断找出一件
又一件绫罗绸缎、轻纱蜀锦的衣物在殷九弱身侧比对。
“殿下殿下，您喜欢更喜欢哪一件？宽袍长袖的，还是劲服箭袖的，虽然都是绸缎面料，但是颜色不一样。”
“我们殿下真是越来越好看了，到时候太初神尊见了肯定也会为殿下的风采倾倒。”
听见这么肉麻的恭维，殷九弱顿感不适，摆摆手说道：
“别，我不吃这一套，你们还是去哄我娘亲比较好，你们夸她老婆，她就高兴得很。”
众人掩嘴低低笑了起来，“咱们家殿下惯会说笑，到时候您去了三十六重天，我们这些人肯定要感到无聊寂寞了。”
“对啊对啊，没有殿下一天天闹腾，魔界简直静得像个死城。”
“得了，就穿那件红色绣着桐花的衣服，”殷九弱懒洋洋地坐在窗沿上，任由阳光照在身上。
众人惊异起来，她们家殿下素来不喜欢太过张扬的颜色，衣物饰品全都喜欢选择素色的，怎么会主动要穿红的。
“要见订下过娃娃亲的未婚妻嘛，当然要喜庆一点，”殷九弱长腿在窗沿上支着，纯澈面容上的笑容不染尘埃，看得众人一阵脸热心跳。
“我们服侍殿下更衣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有手有脚的，你们先出去吧，我困了要睡一会儿。”
“是，”众人眉眼恭顺地鱼贯退出去，在大门口才发现大殿周围已经守卫森严了。
殷九弱单手拎着大红织锦的衣物，一边扫视着殿中五光十色的锦缎和精美昂贵的瓷器金器，四周流淌着奢靡的宝光。
她的脸色略显得苍白，一双眼睛却澄澈得像是雨后的天空，她把衣服甩到一边，还真跑去美人塌上小憩起来。
一下午的光阴很快过去，谢弱水期间还来检查过一次，见殷九弱抱着被子乖乖在榻上睡得很香，便面露慈爱地给她掖了掖被角，又很快去接待宾客。
魔界的夜色浓得像是墨，仰头看不见星星，不远处琉璃灯的光只能照出一小片温暖的光影。
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，殷九弱翻身从床榻上坐起，依旧穿着那身青羽衣物，挥手将一盏盏灯光熄灭，自己立刻就被周围的黑暗吞噬。
在她的术法之下，那件大红锦袍自动化为一个人的模样睡在尚还温热的床榻上，而她在窗口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卫，嗤笑一声，转身翻开地上的暗道，溜之大吉。
那是她一百年前被谢弱水关禁闭的时候无聊，指挥几个术法小人替她挖的，挖了这么一百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。
这就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吧，殷九弱十分悠闲地地道里走着，偶尔还拿出小刻刀在石壁上雕了几朵月季花。
好，这一次她已经成年，也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，逃到人间过个几百年，等那劳什子娃娃亲的风头过了再说。
希望那位太初神尊能有点自知之明，明白她还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，然后主动退出不要死缠烂打。
推开压在暗道上的花草土块，殷九弱钻出来
拍拍身上的尘土，第一口闻见的就是自由的味道。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。
她回头看看威严庄重、花纹古朴的魔界大门，轻轻笑了笑就缩地成寸，有多远跑多远。
魔界里，神族已经来了十几位仙君，有一位名为白鹤忘机的神君跟在太初神尊身后，小脸满是肃穆认真的神色，叫人看着心生敬畏。
谢弱水也换上了一身更隆重华美的衣裙待客，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扶清，女人羽白法衣里露出的手指晶莹如玉石，冰雪般高洁而诱惑万端，周身气度威严肃杀令人不敢直视。
“太初神尊，有礼了。”
扶清神情沉静，立刻还礼，“司狱大人，魔尊，久仰。”
“我们先去把九弱叫过来，”殷拒霜一身黑色长衣，声线温润细腻，“神尊，请随我们来。”
一行人在魔界景色优美的廊庑之中穿行，谢弱水负责替自己不善言辞的魔尊招待客人。
“神尊，我们家九弱自小身体弱，所以不常出门，我们又宠她把她宠出个肆意妄为的性子来，希望你以后不要见怪。”
“不会。”
白鹤忘机心想那人能有多肆意妄为，但一侧身便看见扶清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……难道神尊真的很满意这门亲事？
想到这几日神尊常常对镜发怔的样子，难不成神尊那时候想的不是政事，而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殿下？
搞不清楚，两个人又没见过神尊怎么就有了情根深种的兆头。
殷拒霜和谢弱水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，果然这太初神尊跟传说中一样性情冰冷，冷漠话少，只不过这容貌的确和她们孩子十分般配。
“水儿，你说咱们家九弱能乐意吗，我担心这神尊只是心血来潮履行当初的娃娃亲约定而已。”
谢弱水扯住殷拒霜的腰带，低声道：“她这种冷心冷情的人会主动提起婚事，肯定爱惨了我们家女儿，你等着看吧。”
“神尊，我们家九弱就在这殿里……”谢弱水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侍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，战战兢兢地说道：
“殿下，殿下她……她留了一封书信，但是人不见了。”
“人不见了？”
侍女引着大家往里走，指了指床榻上的大红色锦袍，“我们进来叫殿下的时候，就只看见这身衣服。到处找过了都没看见殿下。”
谢弱水黑着脸问道：
“守卫呢？守卫也没见到九弱吗？她插翅膀飞出去了？”
勾玉硬着头皮上前见礼，沉声回答：
“司狱大人，我们十二个人一直守在殿外，可以保证殿下没有踏出过大门一步。”
“没出过门，那她是怎么跑的？”
扶清走在最后，夜风中衣袂飘飘，她轻轻扫视了一眼殿中的陈设，看见与这奢华陈设极为不相符的楠木小马。
小马雕像下的地砖微微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黑线。
她垂眸看了一会儿，轻轻笑了。
“对了，把书信拿过来，”殷拒霜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，她就知道自己家这个顽劣不堪的女儿，不闹个惊天动地不罢休的。
“魔尊，您看。”
侍女将殷九弱留下的字条递给殷拒霜，细腻光滑的宣纸上殷九弱的字迹笔走龙蛇。
［不跟年纪相差悬殊的成亲，我出去玩玩，勿念。］
殷拒霜立马想要将字条藏好，但扶清已经将字条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。
“神尊，这孩子……这孩子，”殷拒霜急得一身冷汗，生怕扶清怒火上来要治殷九弱一个不恭之罪，“我们立马把她找回来，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代。”
谁料想神情恢复严肃的女人忽然就轻柔地叹息一声：
“她只是想出去玩玩，你们不用如此大惊小怪。说来婚事也是本座鲁莽了，此事急不得。”
“神，神尊？”殷拒霜看着扶清将字条从自己这儿拿走，低声呢喃一句“字写得不错”。
谢弱水拉过白鹤忘机小声问道：
“神君，你家神尊莫不是气糊涂了？”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，神尊她怎么了，”白鹤忘机也没搞懂扶清这一副宠溺的模样是为什么，一般未婚妻逃婚离家都容易恼羞成怒的吧，就算她们神尊涵养好，也不至于毫不在意吧。
周围人都如履薄冰地不敢说话，但见太初神尊柔声细语地安抚大家，并没有要追究此事的样子才放下了心。
“神尊，您若心里不快，这宴席要不就……”
“无碍，今日是她的生辰，本座备了生辰礼，”扶清从袖口中拿出一盏亲自编制的青纱灯。递给谢弱水，“既然今日无缘，劳烦司狱大人到时候送给小殿下。”
“那这宴席您还参加吗？”
“自然，这是她的生辰，隔空遥祝也是很好的。”扶清垂眸，长睫投下一片阴影，“本座总会与她相遇的。”
话毕，白鹤忘机连忙跟上扶清一齐去参加殷九弱的生辰宴，虽说正主逃婚了，但她们的礼数不可失。
谢弱水与殷拒霜在最后面面相觑，殷拒霜拉拉谢弱水的衣袖，“水儿，这太初神尊什么意思啊？”
静了一会儿，谢弱水无奈地笑说：
“她的意思是，咱们家九弱她要定了。”
“她……她不会来硬的吧？”
“我怎么知道，”谢弱水摇摇头，“咱们家九弱在劫难逃啊，谁叫这孩子一天天不听话，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，我们两个哪里来得及护住她。”
殷拒霜深以为然地点头，牵住谢弱水，郑重地说道：
“我现在就派人去寻她，务必在神尊她们之前找到九弱。”
“去吧，我乏了，你晚上早点儿来陪我，”谢弱水斜眼瞥向殷拒霜，唇角勾着细细的笑容，“来晚了，你知道后果的。”
“是是是，我肯定准时过来，”殷拒霜左右看看发现侍女们都很有默契地转过脸去，“我去招待客人。”
风从长御海带来了水气和寒冷，巨大的冰山在远处崩裂，裂缝中流淌着蔚蓝色的海水。
殷九弱正蹲在海边，数着自己今天给多少只海龟抠完了藤壶，一共有两百多只，战绩还不错。
拿去镇上能换几百灵石。
她逃婚后来到人间已经有两三个月了，四处漂泊流浪，饱一餐饿一餐的，虽然有点艰苦，但好在自由逍遥，至少现在的她还乐在其中。
期间还撞上过几次魔族来寻找她的侍卫，好在她机灵，次次惊险躲过了。
所以，她在一个地方都不会待超过十天。
殷九弱正盘算着下一个城镇去哪里，一回头看见远处的沙滩上一位身穿雪白衣裙、清冷出尘的美丽女人，正欲离开，却被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挡住了去路。
女人白衣胜雪，仙姿佚貌，略微颦眉的模样寒华哀婉，圣洁纯净似天边不容亵渎的皎月。
殷九弱皱眉，以前她听说人间常有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发生，没想到她还真碰上了，这不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
用冰冷的海水洗了洗手，她站起身来穿着粗布衣服就往那儿走去。
远远的，能听见些许声音。
“您受伤了还没养好就到处寻找她，我实在心疼，您要不随我回去可好？”
“不必了，沧离，”扶清神情冰冷似霜，却在看见来人时，迅速变作凄婉柔弱。
与女人对视的瞬间，殷九弱心底陡然升起感觉，就好像是在隔着一层薄薄的烟水，再次见到很久以前，甚至是童蒙时候的惊鸿一瞥。
那是一种令人此生此世都难以忘怀的惊艳，虚无缥缈更像是梦幻泡影，只有什么久久萦绕在心头，怎么也不退去。
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？”殷九弱惊觉自己的失言，连忙止住转而看着扶清说道，“这位姑娘，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？”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，”扶清的声音软绵绵的，掩下眼眸中流转着的复杂神色。
殷九弱看了眼站在一旁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另一人，下意识挡在了扶清身前，“你们认识吗？没听见姑娘说她想要离开？”
沧离仙君不耐烦地瞥了殷九弱一眼，“你谁啊，快点让开。”
女人微微垂着头白衣轻扬，盈盈立在殷九弱身边，甚至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依偎姿态。
刚才睥睨天下的气势好似只是殷九弱的错觉，这只是一个身形窈窕纤细，亟需自己保护的绝色佳人。
“扶清，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你，你何必再苦苦去寻她？是她不知好歹……”沧离仙君仍旧苦口婆心，一副执迷不悟必须把扶清劝回三十六重天的模样。
“你别说了，我有我的选择。”
沧离仙君发觉扶清的语气突然变了，变得没有刚才那么强势，反倒更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态。
她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……凡人，心里的烦恼更甚，想要越过去拉住扶清的袖子。
扶清轻轻
拽住了殷九弱的衣袖，指腹略微触到对方的手腕。
感受到扶清的依赖，殷九弱那双总是很清澈，不染一点尘埃的眼睛忽然变得空蒙起来，好像有许许多多的过往如云烟过，又怎么都无法真正记起。
“喂，人家姑娘摆明了不想和你有过多纠缠，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？”她的语气变得很差，一下使了个烟雾瘴的术法，带着扶清消失在海边。
带着扶清窃取距离来到小镇的郊外，殷九弱感到手心一阵温热细腻的柔软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牵着人家。
她连忙放手，用鬓发挡住变红的侧脸，“那个，这位姑娘你现在安全了，我……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恩人，等等。”扶清牵住了殷九弱的手腕。
“怎么了？那个别叫我恩人，好奇怪的。”
女人的肌肤柔和温暖，殷九弱心底微微一动，呼吸快了一分。
“恩人，你的衣裳破了，若不嫌弃，可愿让奴家替你补补？”
“衣裳破了？”殷九弱低头发现自己左边的袖口的确划了一个大口子，她一抬眸便触到扶清柔媚似水的眼神，“会不会不太好？太麻烦你了。”
女人面容清冷凄绝瞳眸很深，肌肤明净无瑕，唇瓣娇艳，脸色却略微苍白，像是被吓到了一样。
“恩人是嫌弃我吗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”触到扶清娇软怯怯的眸光，殷九弱心口过电一样的酥.麻，“你别叫我恩人，我也没做什么。”
“那就让奴家给恩人缝缝衣服可好？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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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遁走，万物俱寂。
今天是魔界魔尊和神界的司狱大人唯一的亲生女儿的成年生日,宴席摆得很是盛大,前来道贺的也都是各族各界最有威望地位的那批人。
大家对于司狱谢弱水有多宠爱殷九弱都是心里有数的，所以带的礼物也都是独一无二的贵重珍稀。
魔界各处都奏响着盛大的礼乐,殷九弱穿着一身青羽衣饰，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,用黑色的双翼发冠压住。
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百年枫树的巨大树冠上,衔着一根魔界特有的甘尾草，时不时低头看着下面来回忙碌的侍女和侍卫。
他们将淡黄色的干酪和风干的鲑鱼，端到海族的位置上,这些鲑鱼是在炎热的夏天于长御海捕获的,不抹任何香料和盐，就足够鲜美。
今天是她的生日，可她却只觉得厌烦，每隔两三百年都是这样的流程。
请一堆人她不认识的人前来庆贺,大家言不由衷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，然后欢欢喜喜地吃吃喝喝,散了之后谁也不认识谁。
无聊透顶。
另外还有篝火高燃,火光影里奇兽的纹身、花果奇木的阴影仿佛都纠缠在一起,还能听见侍女脚腕上的银铃声沸腾高昂。
都不用细看就能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敷衍和不耐——不过是屈于她母亲和娘亲的威名而已。
自从她出生后的这一千年来,她一直被这两个人保护得很好，不准踏出魔界一步，也不许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。
估计今天过来的客人也就知道她叫殷九弱，连她的长相都不会太清楚。
这种令人无语的应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
“殿下殿下，您怎么跑到这儿了？司狱大人找您找了两个时辰了,”勾玉发现殷九弱在树冠上晃着一条腿，看上去悠闲得不得了。
“我娘亲找我能有什么要紧事？无非是叫我一会儿不准摆冷脸，”殷九弱摊摊手，精致的眉目满是属于少年时的不羁，“无聊，不想去。”
勾玉拿这个十分叛逆的小殿下一向没什么办法，只好和盘托出，“殿下，魔尊和司狱大人是要您过去商量婚事。”
“婚事？”殷九弱差点儿一头从树上栽下来。
“嗯，据说是娃娃亲，您出生的时候就定下的，今儿个您成年好像就要提上日程了，”勾玉看见殷九弱的脸色由晴转阴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。
“不行，我要去问问娘亲，怎么能和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成亲，就算是娃娃亲也不可以。”
殷九弱风风火火地穿过一群侍女，跑到镇风楼的主殿找谢弱水问个清楚。
燃着水沉香的大殿里，谢弱水穿着赤红色的曳地长袍，浑身上下素净淡雅得只剩下簪发的竹木，却依然容色冠绝。
“娘亲，勾玉告诉我你们要给我议亲了？”
看着自己捧在
心尖宠爱的女儿过来，谢弱水略显肃穆庄严的神情立马笑意满满，“过来坐下，去给殿下端来解暑的青茶。”
有侍女应声下去泡茶。
殷九弱靠坐在青色的竹箪上，表面上散漫慵懒地望着天窗，实则心脏突突直跳。
她最怕看见娘亲这副温柔似水、镇定自若的模样，这说明娘亲基本已经心里有数，甚至不容更改。
可能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。
“九儿，你先来看看那个人你喜不喜欢，”谢弱水不疾不徐地笑，“娘敢肯定你见过她之后肯定会喜欢的。”
“娘亲，我不要看，”殷九弱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说，“我追求自由恋爱，什么娃娃亲我绝对不同意。”
闻言，谢弱水的脸色沉下来，声音仍然温和，“九儿，和你订娃娃亲的人是神界的太初神尊，你们两个颇有渊源……”
有青灰色的阳光自镂花的格窗中直射下来，照亮桌上精巧的漆木盒子。
谢弱水指了指盒子，“里面有太初的画像，你先看看，晚一点她也会来给你祝贺生日的，正好你们可以见一面，提前培养感情。”
“娘亲，我不见，你们在我一千岁之前不让我见外人，怎么我刚满一千岁就要我和陌生人成亲？”殷九弱把盒子推开，严肃表示自己不看不成亲。
“九儿，太初神尊温柔贵雅，姿容端方，比你大三万多岁，当初你出生的时候还抱过你，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？”谢弱水仍然语气笃定，“我和你母亲都觉得这门亲事甚好，何况也不要你立刻成亲，先接触个一年半载，有感情了再大婚也不迟。”
殷九弱凉凉地笑了，“万一培养不出感情怎么办？”
“怎么会呢，太初肯定是喜欢你的。”
“你又不是她，你怎么知道？”
谢弱水单手支颐细细想了一会儿，“你的画像我们已经送去给太初看过了，她要是不满意不喜欢，怎么会主动提起这门娃娃亲来？”
殷九弱惊讶道：“她主动提的？”
“对啊，“谢弱水嗔怪一声，“太初一直在等你长大。你一成年，她不就眼巴巴地来了。”
“娘亲，我年纪这么小不想那么快就成亲，到时候我还要下凡历练，成亲了算怎么回事。”殷九弱趴在青樟木的桌面上，白皙纯净的面容有一种纤细婉约的美。
“傻孩子，太初肯定会陪你去历练的，她那人的性格虽然有些淡漠古怪，但从不乱摆神尊的架子，对你肯定会更好。”
“真的吗？我只知道她深居简出，也不见外人，没几个朋友。”
“怎么，你是嫌弃别人没几个朋友？你不也一样？再说了，太初向来性子冷淡，清心寡欲，但那是对旁人。以后你们成了亲，她对你肯定会不同的。”
眼见着和娘亲是说不通了，殷九弱恹恹地点头表示同意，“那她什么时候到啊？”
“应该快了，她刚从蜂人族平叛回来，受了点伤，估计要休整一番才能前来，”谢弱水起身站
在窗前，远远地遥望。
“娘亲，你和母亲才分开一个时辰用不着在窗前盼着她过来吧？”殷九弱剥了一颗荔枝甜甜嘴，嫌弃地瞥了一眼谢弱水。
然而，荔枝还没吃到嘴里，殷九弱皓白的手腕立刻红了一片，阴冷的刺痛把她从座位上掀翻在地——是谢弱水用刑狱之力打了她一掌。
“九弱，等你有了心爱之人再来和娘讨论这件事。”
“喔唷，”殷九弱捂着手腕坐起来，清透精致的眉眼满是野性不羁的感觉，“我才不要像你和母亲那样，把自己套住，逍遥自在才好。”
谢弱水回头看向自己这个从小被养得无拘无束的女儿，轻笑一声：
“等晚宴的时候，你见了太初就不会这么说话了。她性情冰冷，但独独对你上心得很，三百年前你贪玩偷跑去人间玩乐，中了瘴毒。她人还身在异界，听闻此事便差人送来解药，让你少遭了很多罪。”
“那她怎么现在还没过来？娘亲，人心易变，指不定人家是过来退掉娃娃亲的呢？”殷九弱双眼发亮，“太初神尊，她地位尊崇，上赶着倒贴她的仙神不计其数，她这么惦记我说不定是有阴谋的。”
“就算有阴谋，那救命之恩，你不得以身相许，报了恩再说？”谢弱水难得调笑了殷九弱一句，“还阴谋呢，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人家能图你什么？”
“图色呗，”殷九弱毫无顾忌地跟谢弱水你来我往地打岔，“娘亲，我跟你真是说不通，你就是想卖女儿，嫌弃我打扰你和母亲二人世界。”
“行了九弱，娘亲给你做了新衣服，你一会儿去换上，晚宴的时候打扮得漂亮整洁，见太初的时候不要失了礼数。”
谢弱水示意一旁的侍女带殷九弱下去换衣服。
“好，我这就去，顺便给自己系个蝴蝶结，变成礼物献给太初神尊，以保我们神魔两界的友谊万古长存。”
看着殷九弱表面温润有礼，实则叛逆不听话的样子，谢弱水头疼地叹气：
“你这孩子，就是平日里太宠你，一天天在这口无遮拦，养出你这种混世魔王的性子，幸亏太初不计前嫌还肯要你。”
“娘亲，你这么埋汰我？那我还是赶快成亲搬去那什么太初神尊的地盘，不碍您的眼。”
谢弱水作势又要朝殷九弱弹出一道刑狱之力，惊得这“小祖宗”一溜烟儿往外跑。
等殷九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后，谢弱水心里总感觉这孩子现在这个样子，都算得上是过分乖巧了，要换做平时肯定要跟自己大闹一番，指不定还会离家出走来抗议……
现在静悄悄的，肯定要作妖。
思及此，她招招手叫来魔界的十二守卫，低声吩咐道：
“今晚你们给吾盯住小殿下，不可有任何纰漏。等她被太初带回三十六重天后，才可放松。”
“是，大人，我等定然不会任由小殿下胡闹。”
另一间铺就着大红重锦的大殿里，十几位侍女莺莺燕燕地围绕在殷九弱身边，不断找出一件
又一件绫罗绸缎、轻纱蜀锦的衣物在殷九弱身侧比对。
“殿下殿下，您喜欢更喜欢哪一件？宽袍长袖的，还是劲服箭袖的，虽然都是绸缎面料，但是颜色不一样。”
“我们殿下真是越来越好看了，到时候太初神尊见了肯定也会为殿下的风采倾倒。”
听见这么肉麻的恭维，殷九弱顿感不适，摆摆手说道：
“别，我不吃这一套，你们还是去哄我娘亲比较好，你们夸她老婆，她就高兴得很。”
众人掩嘴低低笑了起来，“咱们家殿下惯会说笑，到时候您去了三十六重天，我们这些人肯定要感到无聊寂寞了。”
“对啊对啊，没有殿下一天天闹腾，魔界简直静得像个死城。”
“得了，就穿那件红色绣着桐花的衣服，”殷九弱懒洋洋地坐在窗沿上，任由阳光照在身上。
众人惊异起来，她们家殿下素来不喜欢太过张扬的颜色，衣物饰品全都喜欢选择素色的，怎么会主动要穿红的。
“要见订下过娃娃亲的未婚妻嘛，当然要喜庆一点，”殷九弱长腿在窗沿上支着，纯澈面容上的笑容不染尘埃，看得众人一阵脸热心跳。
“我们服侍殿下更衣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有手有脚的，你们先出去吧，我困了要睡一会儿。”
“是，”众人眉眼恭顺地鱼贯退出去，在大门口才发现大殿周围已经守卫森严了。
殷九弱单手拎着大红织锦的衣物，一边扫视着殿中五光十色的锦缎和精美昂贵的瓷器金器，四周流淌着奢靡的宝光。
她的脸色略显得苍白，一双眼睛却澄澈得像是雨后的天空，她把衣服甩到一边，还真跑去美人塌上小憩起来。
一下午的光阴很快过去，谢弱水期间还来检查过一次，见殷九弱抱着被子乖乖在榻上睡得很香，便面露慈爱地给她掖了掖被角，又很快去接待宾客。
魔界的夜色浓得像是墨，仰头看不见星星，不远处琉璃灯的光只能照出一小片温暖的光影。
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，殷九弱翻身从床榻上坐起，依旧穿着那身青羽衣物，挥手将一盏盏灯光熄灭，自己立刻就被周围的黑暗吞噬。
在她的术法之下，那件大红锦袍自动化为一个人的模样睡在尚还温热的床榻上，而她在窗口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卫，嗤笑一声，转身翻开地上的暗道，溜之大吉。
那是她一百年前被谢弱水关禁闭的时候无聊，指挥几个术法小人替她挖的，挖了这么一百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。
这就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吧，殷九弱十分悠闲地地道里走着，偶尔还拿出小刻刀在石壁上雕了几朵月季花。
好，这一次她已经成年，也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，逃到人间过个几百年，等那劳什子娃娃亲的风头过了再说。
希望那位太初神尊能有点自知之明，明白她还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，然后主动退出不要死缠烂打。
推开压在暗道上的花草土块，殷九弱钻出来
拍拍身上的尘土，第一口闻见的就是自由的味道。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。
她回头看看威严庄重、花纹古朴的魔界大门，轻轻笑了笑就缩地成寸，有多远跑多远。
魔界里，神族已经来了十几位仙君，有一位名为白鹤忘机的神君跟在太初神尊身后，小脸满是肃穆认真的神色，叫人看着心生敬畏。
谢弱水也换上了一身更隆重华美的衣裙待客，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扶清，女人羽白法衣里露出的手指晶莹如玉石，冰雪般高洁而诱惑万端，周身气度威严肃杀令人不敢直视。
“太初神尊，有礼了。”
扶清神情沉静，立刻还礼，“司狱大人，魔尊，久仰。”
“我们先去把九弱叫过来，”殷拒霜一身黑色长衣，声线温润细腻，“神尊，请随我们来。”
一行人在魔界景色优美的廊庑之中穿行，谢弱水负责替自己不善言辞的魔尊招待客人。
“神尊，我们家九弱自小身体弱，所以不常出门，我们又宠她把她宠出个肆意妄为的性子来，希望你以后不要见怪。”
“不会。”
白鹤忘机心想那人能有多肆意妄为，但一侧身便看见扶清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……难道神尊真的很满意这门亲事？
想到这几日神尊常常对镜发怔的样子，难不成神尊那时候想的不是政事，而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殿下？
搞不清楚，两个人又没见过神尊怎么就有了情根深种的兆头。
殷拒霜和谢弱水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，果然这太初神尊跟传说中一样性情冰冷，冷漠话少，只不过这容貌的确和她们孩子十分般配。
“水儿，你说咱们家九弱能乐意吗，我担心这神尊只是心血来潮履行当初的娃娃亲约定而已。”
谢弱水扯住殷拒霜的腰带，低声道：“她这种冷心冷情的人会主动提起婚事，肯定爱惨了我们家女儿，你等着看吧。”
“神尊，我们家九弱就在这殿里……”谢弱水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侍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，战战兢兢地说道：
“殿下，殿下她……她留了一封书信，但是人不见了。”
“人不见了？”
侍女引着大家往里走，指了指床榻上的大红色锦袍，“我们进来叫殿下的时候，就只看见这身衣服。到处找过了都没看见殿下。”
谢弱水黑着脸问道：
“守卫呢？守卫也没见到九弱吗？她插翅膀飞出去了？”
勾玉硬着头皮上前见礼，沉声回答：
“司狱大人，我们十二个人一直守在殿外，可以保证殿下没有踏出过大门一步。”
“没出过门，那她是怎么跑的？”
扶清走在最后，夜风中衣袂飘飘，她轻轻扫视了一眼殿中的陈设，看见与这奢华陈设极为不相符的楠木小马。
小马雕像下的地砖微微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黑线。
她垂眸看了一会儿，轻轻笑了。
“对了，把书信拿过来，”殷拒霜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，她就知道自己家这个顽劣不堪的女儿，不闹个惊天动地不罢休的。
“魔尊，您看。”
侍女将殷九弱留下的字条递给殷拒霜，细腻光滑的宣纸上殷九弱的字迹笔走龙蛇。
［不跟年纪相差悬殊的成亲，我出去玩玩，勿念。］
殷拒霜立马想要将字条藏好，但扶清已经将字条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。
“神尊，这孩子……这孩子，”殷拒霜急得一身冷汗，生怕扶清怒火上来要治殷九弱一个不恭之罪，“我们立马把她找回来，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代。”
谁料想神情恢复严肃的女人忽然就轻柔地叹息一声：
“她只是想出去玩玩，你们不用如此大惊小怪。说来婚事也是本座鲁莽了，此事急不得。”
“神，神尊？”殷拒霜看着扶清将字条从自己这儿拿走，低声呢喃一句“字写得不错”。
谢弱水拉过白鹤忘机小声问道：
“神君，你家神尊莫不是气糊涂了？”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，神尊她怎么了，”白鹤忘机也没搞懂扶清这一副宠溺的模样是为什么，一般未婚妻逃婚离家都容易恼羞成怒的吧，就算她们神尊涵养好，也不至于毫不在意吧。
周围人都如履薄冰地不敢说话，但见太初神尊柔声细语地安抚大家，并没有要追究此事的样子才放下了心。
“神尊，您若心里不快，这宴席要不就……”
“无碍，今日是她的生辰，本座备了生辰礼，”扶清从袖口中拿出一盏亲自编制的青纱灯。递给谢弱水，“既然今日无缘，劳烦司狱大人到时候送给小殿下。”
“那这宴席您还参加吗？”
“自然，这是她的生辰，隔空遥祝也是很好的。”扶清垂眸，长睫投下一片阴影，“本座总会与她相遇的。”
话毕，白鹤忘机连忙跟上扶清一齐去参加殷九弱的生辰宴，虽说正主逃婚了，但她们的礼数不可失。
谢弱水与殷拒霜在最后面面相觑，殷拒霜拉拉谢弱水的衣袖，“水儿，这太初神尊什么意思啊？”
静了一会儿，谢弱水无奈地笑说：
“她的意思是，咱们家九弱她要定了。”
“她……她不会来硬的吧？”
“我怎么知道，”谢弱水摇摇头，“咱们家九弱在劫难逃啊，谁叫这孩子一天天不听话，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，我们两个哪里来得及护住她。”
殷拒霜深以为然地点头，牵住谢弱水，郑重地说道：
“我现在就派人去寻她，务必在神尊她们之前找到九弱。”
“去吧，我乏了，你晚上早点儿来陪我，”谢弱水斜眼瞥向殷拒霜，唇角勾着细细的笑容，“来晚了，你知道后果的。”
“是是是，我肯定准时过来，”殷拒霜左右看看发现侍女们都很有默契地转过脸去，“我去招待客人。”
风从长御海带来了水气和寒冷，巨大的冰山在远处崩裂，裂缝中流淌着蔚蓝色的海水。
殷九弱正蹲在海边，数着自己今天给多少只海龟抠完了藤壶，一共有两百多只，战绩还不错。
拿去镇上能换几百灵石。
她逃婚后来到人间已经有两三个月了，四处漂泊流浪，饱一餐饿一餐的，虽然有点艰苦，但好在自由逍遥，至少现在的她还乐在其中。
期间还撞上过几次魔族来寻找她的侍卫，好在她机灵，次次惊险躲过了。
所以，她在一个地方都不会待超过十天。
殷九弱正盘算着下一个城镇去哪里，一回头看见远处的沙滩上一位身穿雪白衣裙、清冷出尘的美丽女人，正欲离开，却被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挡住了去路。
女人白衣胜雪，仙姿佚貌，略微颦眉的模样寒华哀婉，圣洁纯净似天边不容亵渎的皎月。
殷九弱皱眉，以前她听说人间常有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发生，没想到她还真碰上了，这不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
用冰冷的海水洗了洗手，她站起身来穿着粗布衣服就往那儿走去。
远远的，能听见些许声音。
“您受伤了还没养好就到处寻找她，我实在心疼，您要不随我回去可好？”
“不必了，沧离，”扶清神情冰冷似霜，却在看见来人时，迅速变作凄婉柔弱。
与女人对视的瞬间，殷九弱心底陡然升起感觉，就好像是在隔着一层薄薄的烟水，再次见到很久以前，甚至是童蒙时候的惊鸿一瞥。
那是一种令人此生此世都难以忘怀的惊艳，虚无缥缈更像是梦幻泡影，只有什么久久萦绕在心头，怎么也不退去。
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？”殷九弱惊觉自己的失言，连忙止住转而看着扶清说道，“这位姑娘，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？”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，”扶清的声音软绵绵的，掩下眼眸中流转着的复杂神色。
殷九弱看了眼站在一旁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另一人，下意识挡在了扶清身前，“你们认识吗？没听见姑娘说她想要离开？”
沧离仙君不耐烦地瞥了殷九弱一眼，“你谁啊，快点让开。”
女人微微垂着头白衣轻扬，盈盈立在殷九弱身边，甚至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依偎姿态。
刚才睥睨天下的气势好似只是殷九弱的错觉，这只是一个身形窈窕纤细，亟需自己保护的绝色佳人。
“扶清，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你，你何必再苦苦去寻她？是她不知好歹……”沧离仙君仍旧苦口婆心，一副执迷不悟必须把扶清劝回三十六重天的模样。
“你别说了，我有我的选择。”
沧离仙君发觉扶清的语气突然变了，变得没有刚才那么强势，反倒更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态。
她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……凡人，心里的烦恼更甚，想要越过去拉住扶清的袖子。
扶清轻轻
拽住了殷九弱的衣袖，指腹略微触到对方的手腕。
感受到扶清的依赖，殷九弱那双总是很清澈，不染一点尘埃的眼睛忽然变得空蒙起来，好像有许许多多的过往如云烟过，又怎么都无法真正记起。
“喂，人家姑娘摆明了不想和你有过多纠缠，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？”她的语气变得很差，一下使了个烟雾瘴的术法，带着扶清消失在海边。
带着扶清窃取距离来到小镇的郊外，殷九弱感到手心一阵温热细腻的柔软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牵着人家。
她连忙放手，用鬓发挡住变红的侧脸，“那个，这位姑娘你现在安全了，我……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恩人，等等。”扶清牵住了殷九弱的手腕。
“怎么了？那个别叫我恩人，好奇怪的。”
女人的肌肤柔和温暖，殷九弱心底微微一动，呼吸快了一分。
“恩人，你的衣裳破了，若不嫌弃，可愿让奴家替你补补？”
“衣裳破了？”殷九弱低头发现自己左边的袖口的确划了一个大口子，她一抬眸便触到扶清柔媚似水的眼神，“会不会不太好？太麻烦你了。”
女人面容清冷凄绝瞳眸很深，肌肤明净无瑕，唇瓣娇艳，脸色却略微苍白，像是被吓到了一样。
“恩人是嫌弃我吗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”触到扶清娇软怯怯的眸光，殷九弱心口过电一样的酥.麻，“你别叫我恩人，我也没做什么。”
“那就让奴家给恩人缝缝衣服可好？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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